角色：浮生剑、无剑

短篇拼凑的小故事。有无CP自行决定。

很草率的写完了！_(:3 」∠ )_

无剑私人设定有，和＜花落人不散＞是一样的人设。

但时间拉回更早之前。

—————

【1】

浮生第一次见到无剑，就在剑冢。

那时的剑冢，还不似现在这般总带着人去楼空的萧索寂寥，园内花红柳绿，春意盎然。那人立于树下，似欲融入阴影中，若没细看就要把他略了过去。

面上蒙着黑布的青年侧了侧脸：“木剑，有客人？”

“我的客人。”木剑笑道。

“唔。院落里有刚沏好的茶，你拿去招待罢。”浮生注意到对方朝他笑了笑，薄而淡的嘴唇弯出一道似弦月的弧度，并不特别惹眼，却使人印象深刻。

“他是瞎子？”待离开那处后，浮生问道。

木剑并不看他，只是直视前方，笑意渐浓：“他？他可不瞎。我们之中，看得最清楚的，就是他了。”

【2】

再次光顾剑冢，已是小半年后，这次无人领着他进来。

青年仍在上次的老位置，只不过站着改蹲着，正在……糟蹋菜园子。

浮生：“……”

“你是木剑上次带来的那位友人？”耨着菜叶，青年抬头，“找他么？”

“不，我这次来找你。”浮生道。

“找我？”青年歪了歪脑袋。

很久以后，浮生才知道他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特殊涵义，仅仅是，像个孩子般，单纯感到迷惑──但眼下，他还以为这是高手的某些“习性”，进而暗自警惕。

“木剑说你武艺高强，我来请教一番。”浮生笑道。

这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，口中说着“请指教”但满脸写着“踢场子”。

“唔，可以。”浮生一惊，原以为对方要推托一番，倒是比想象中直爽，没想到就听见下一句：“但我饿了。你会做饭么？”

浮生：“…………”

【3】

想起第一次比试，浮生只觉得自己出师未捷心先死。

“浮生你手艺可以啊！”不见青年如何狼吞虎咽，连盖在脸上的黑布都没多晃一下，但桌上菜饭正以可怕的速度消失。“我还想着今天我要自己下厨，会不会失手把柴房一块儿烧了。”

为什么我要给这家伙生火煮饭？

肯定是因为他说“如果不吃饱我就没力气比武”对吧？

浮生不住自省，并越想越气。

耐着性子看对方吃饱喝足了，他才压着怒火道：“这下可以来比试一场了吗？”

“唔，行。”青年拍了拍肚皮，拿起桌上的筷子：“来罢！”

浮生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【4】

浮生有时候回想起来，那一顿饭，奠基了他们往后相处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：吃。

当下他当真气得疯魔了，只觉得自己被人小觑，当下拔了剑就要出招。这静影沉璧本来走得就是无声无息、伤人浑然不觉的路子，最是强调快、狠、准，总有些阴损的味道──瞬息间，咄地一声闷响，浮生虎口一痛，看着眼前黑衣青年用一双筷子“拨”开了他的剑锋。

剑气在石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，但那双持着木筷的手，却自始无动于衷。

浮生不信邪，再出招。

咄咄。

清脆两声，震得他虎口发麻。浮生这次看得清楚，那双筷子总是早他的剑锋一步“等他”，彷佛筷子上生了眼睛，每一次他的剑锋都恰好撞在筷尖上，却恍若砍于坚石，被自己的真气硬生生弹开。

“别在这儿打，伤了桌子，还有一桌好菜。”无剑道，嘴唇一如初见，拉出一道好看的弧度。

【5】

最后浮生自然不敌，虽不言降，但也已是认输之意。

“你动作灵巧，能将剑使得如此疾速，已是不易，不必自伤。”青年又坐回他的位置上，洗洗了筷子，然后继续把盘里的剩菜扫空。“况且这一手好菜，实我所不及，叹为观止啊……”

不不不，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要这个评价。

可浮生虽气傲，却也不是不识优劣好歹之人，剑冢之主用一双筷子让他服气，他自然无话可说，只是……他看着无剑将最后一片菜梗都吃下去，忍不住道：“你平常不吃饭？”这活生生饿死鬼投胎啊！

“不啊，只是大半辈子都在这里，着实没吃过什么好的。我们五个，也只有木剑手艺还勉勉强强，但作出来东西……”虽然看不见那双眼睛，但浮生已经从他的语气中听见无限悲壮。

“你的菜，有点中都的味道。”无剑忽然道。

浮生一顿，才接道：“只不过在那边游历过一阵子。”

“挺好。”听见这两个字，浮生倏然抬头，对方却已经起身洗碗盘去了，徒留一个背影，却是寂寥。

啪嚓。

被青年搁在桌上的那双筷子，终于离开青年那双手的筷子，在细微一响后断作数截，继而化为赍粉。

浮生瞪着那堆木屑，久久无语。

【6】

往后，浮生偶尔会至剑冢作客，但说实在，他感觉自己比起“作客”，更像是当个厨子。

浮生负责煮，无剑负责吃，權责分明。若其他四剑在，偶尔还会打个秋丰。

饭后无剑会准备一壶小酒，听浮生讲他游历时的景象。高兴时，青年会翘着腿，拍着脚踝哈哈大笑；认真时，青年会微抿着嘴，捧着杯却不饮酒。

这是个好听众，让人不自觉话多。

浮生去得并不频繁，短则间隔三、四月，长则一年半载，但不论去到哪儿，沧海桑田，只有剑冢，他却感觉千百年来未曾改变过。

浮生也问过，为何无剑总待在剑冢，明明实力深不可测，却把自己活成了黄花闺女。

无剑听见这比喻而喷了一桌酒：“什么闺女，我这是游手好闲贵公子。”

浮生上下打量他，现在他已经知道对方这一身乌衣散发是怎么回事：玄色脏了看不出来。衣服懒得洗，头发懒得绑，连饭也不会蒸……“算了罢你。”浮生面无表情吐槽。

坐在对桌的青年乐呵地晃了晃交跨的脚，给他夹了只鸡腿。

【7】

无论何时想起，那段日子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。

一切的变质该从何时算起？

或许就是那一天罢。那是很平凡的一日，风和日丽，鸟语花香，但就是那一剎那，剑境中的所有剑魂全数抬头望向同一处，彷佛共同感受到什么，共同发现了什么，并共同哀悼着什么。

人在桃花岛上的浮生先是不自觉茫茫然抬头，才后知后觉──那是剑冢的方向。

他几乎累死了两匹好马才赶到那儿，发现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。门卫识得他，他一踏进去，发现五剑齐聚，而黑衣青年站在院落的最中央，黑袍随着狂风猎猎作响，纵使站在阳光下，依旧是最浓深的那道影子。

“第一个来的，居然是你么。”紫薇软剑语带不明地哼了哼。

“眼下我们也没办法了。”玄铁重剑道。

“这是剑魔的意思，说实在，对五剑之境来说并无害，甚至有益。”青光利剑应和。

木剑没答话，眼中光芒闪烁，最后自嘲般笑了笑。

现任剑冢之主，号称五剑之境最后一根支柱的蒙面青年，一如既往地对他露出微笑：“如今，我终于能不装闺女啦，浮生。”淡淡一句话，浮生却从中感受到一股无比的伤感。“五剑之境已彻底封闭，断开与现世的所有联系──那是一个，已经不再需要刀剑的世界。”

【8】

那一晚，是无剑第一次离开剑冢，却跑去附近的小酒馆，喝了个酩酊大醉。

浮生第一次见到无剑醉酒，也是那时候。他一个人灌下了整整十坛酒瓮，说把自己泡在酒里都不为过。

他说，五剑之境只曾有一处和外界联通，那就是剑冢。

他说，剑境容纳所有曾经的刀魂剑魂，给予一方庇佑，这是剑魔最初的立意。

他说，封闭五剑之境只有一个条件，就是不论武当，不论全真，不论峨嵋，不论何门何派，当最后一个门派，最后一个传人凋零，现世再无人能使得动这些神兵利器时，剑境自当完全闭合，成就最后的守护之地。

原来浮生无论何时去到剑冢，都能见到黑衣青年，不是因为他不想离开，不是因为他恋旧，更不是因为他懒，只是单纯因为，剑冢，或说剑境，需要一个“守门人”。

“不在了，谁都不在了。”醉了的青年倒在桌上，厚重的黑布一如既往掩去了他所有神情，徒留那略显凉薄的唇，缓缓地，拉出一个难堪的笑容：“剑魔再也不会回来了，再也无人会再来剑境一探武学。”

“这天下，再也没人使得动五剑了。”

【9】

浮生觉得自己也是闲着没事干了，才喜欢干“回忆”这种事。

他拨动眼前的枯枝堆，烦躁地发现这天太潮了，火着实生不大起来。

做了的事便是做了，他敢作敢当，倒也没必要遮遮掩掩，只是打字跟木剑跑了之后这生活质量实在不怎么样，以前好歹还有个灶房能煮一顿呢。

“冒昧打扰，远处见此有火光，可否借地避会儿雨……”木门嘎啊一声被推开。

浮生：“……”

无剑：“……”

【10】

柴火劈啪一响，无剑哈啾一鼻涕泡儿。

“你冷便坐过来些儿，我也不会如何。”浮声拨了拨柴薪。

“无事，从方才便这样，不是受寒。”黑衣青年吸了吸鼻子，“莫不是有人想我了。”

浮生：“……”

“何况我现在记忆全回，也无被人围攻，凭你那功夫，自然不怕你动手。”剑冢之主道。

“好啊，这就被你惦记上了。”

“好的坏的都记着呢。”

无剑蹲在火堆边，也不见他如何打坐，只似寻常人烤个火，无形水气却从他顶上挥散开来，不一会儿，那身湿漉漉的乌衣便干燥如初。

浮生有些出神。

在他披着绿竹棒那层皮的时候，他们路途中自也遇过大雨。失忆的黑衣青年与他原先认识的无剑截然不同──那时的他湿漉漉地，没了往日的神气，微歪着脑袋对着火炉，似乎在思索自己为何要憋屈地等火烘干衣裳。

“怎么，让你想起往事了？”黑布下的嘴角微弯，却依旧不得窥见青年神情。

初见时，感觉他的笑疏远克制；熟稔时，感觉他的笑真诚而温和；等到见识他的挞伐与果决后，现在再看见这个笑，却又有些高深莫测起来。

“嗯。”浮生答道。

【11】

“那时候你还会给我烤只鸡呢。”蒙面青年笑道。

浮生分不清他真笑假笑，是真的不挂怀了，还是假装那些事未曾发生过，于是他干脆闭嘴。

“结果我们倒是没什么缘分，剑境封闭后，魍魉四起，说好与你同游天下，却屡次遭打断。”一时间，只余青年低沉温厚的嗓音。“越女教会我怎么掌厨，现在至少不会烧个柴就把厨房整个炸了；剑冢也重新改建一番，和你当初来时不大一样；客房和木剑的屋子还好好的……”

青年似过往数次于酒桌上与他温吞地话家常，浮生却听不下去。

“……赤血莲寅时便与我汇合，你要走就赶紧走罢。”

他看着笑意仍停伫在青年嘴角，但声音顿停：“这样啊。”

那双苍白似鬼魅的手，竖于火前的手，缓缓换了个方向。这是浮生第一次直接面对无剑的杀意──似泰山压顶，山洪决堤，如有一柄巨剑直逼咽喉而来──唰地一下，浮生背后便冷汗满布，浑身寒毛倒竖，然而等他定睛一看，蒙面青年仍然蹲在那儿，只是搓了搓双手。

“这样啊。”青年又重复一遍，微歪着脑袋轻咳一声，杀气顿时烟消云散。“那我便待至寅时再走吧。”

【12】

一夜无眠是什么感觉？便该是如此。

纵使只有一眨眼的时间，但仅方才那一瞬间的杀意蓬勃，已经能让所有刀剑为之共鸣。彷佛是个警告，又像清楚宣告了什么：在过去，眼前青年从未对自己动真格，何谓敌和何谓友，在他这儿界线分明。不要踩过那条线，无剑就仍当他是朋友。

可能吗？

浮生看着屋外大雨渐歇，从远处传来一声细小的鸟鸣，若不细听，就无从分辨。但浮生能听见，就代表这更逃不过另外一人双耳。

黑衣青年起身推门而出，离开前，不忘回头：“感谢一宿避雨之恩。”

浮生没作声。过去，总是浮生说，蒙面青年听，如今却是反了过来。

然而无剑没有就此离去。

他握了握拳，似是在感受什么。

浮生倏然脸色大变，顾不得细思，直接运气：“听令，赤血莲全部退──” 

来不及了。

比他的命令更快到达的，是一道剑气，还有一根没有烧完的枯枝，如今正被那只手握在掌心里。空气中泛起数声闷响，朵朵血莲遍地，一时间染红了雨后的苍翠树林，映着朝阳雨露，更显得妖艳而美丽。

“替我向木剑问好，他在剑冢的屋子我仍收拾得好好的。” 

黑衣青年仍然笑着，轻轻将枯枝抛到一旁，温吞地离去，行过泥水不留痕。

浮生站在木屋大开的门前，看着狂风刮过，树林沙沙作响──尔后树木开始相继倒下，每一棵，都好似被利刃划开，切面平滑而整齐。

【13】

“你偶遇无剑？” 

浮生悚然一惊，他尚未开口，对方已经先抢了白。

“是又与你何干。”

“他杀了赤血莲，但……没对你动手？”木剑笑了。

这人是从何知晓得已经不是重点，此时与面对无剑杀意的情形截然不同，却仍是生死一线。浮生停顿半晌，解开领上两粒系扣，露出咽喉上若有似无的血痕──那是无剑在木屋中无形一剑给他留的印子，眼下居然成了救命仙丹。

可笑不可笑。

“他让我给你带句话，你在剑冢的屋子他收拾得好好的。”

“哦，来这套。”木剑瞥了他颈间一眼，貌似欣慰地笑了笑：“他总是心慈手软的。”

也不知这人到底猜中事实了没有。

浮生摸不准，干脆不答，只是将衣领扣回去。木剑似也觉得拿这事揪着他颇无趣，于是就此分手。

在回程的路上，浮生望着一碧如洗的苍穹，突然很想问问那人，这一剑究竟是有意还无意。

【14】

“绿竹，我欠你一次。” 

在替他挡了那一击后，青年曾这样承诺。

“哈！都是兄弟，没什么帮不帮。”浮生模仿着绿竹棒该有的语气，这般答道。

那人那时是这样回他的：“都是兄弟，所以才帮。以后就是自己人了。”

【15】

“无剑大哥，你回来啦！”越女跃步而出，娇憨可人。

无剑虚扶她一下，让她别往自己身上蹦：“唔，这几天夜雨可真烦，耽误了行程。”

“这次可有探到引魂镜的消息？”

“倒是没有，只遇到几条漏网之鱼。”无剑哈哈笑，与越女齐肩往里走，路上遇到的人纷纷向他问好。

老远地，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味。

“今儿个谁煮饭？”无剑奇道。虽说随着剑冢人口遽增，开伙次数也大大增加，但通常至少要几位“大厨”在才行，否则都是清粥小菜，没这么香的味儿。

“绿竹哥。他说他刚从中都过来，顺手给你带了吃的。”越女笑道。

“……这样啊。”蒙面青年歪了歪脑袋。

“无哥哥在想什么？”越女好奇。

无剑侧脸“看”了她一眼，似是惊奇，“你怎知我在想事儿？”

“因为你想事儿或着好奇的时候，就会这样偏偏脑袋。”越女模仿他歪了歪头，这个动作由少女做出来又是别有一番韵味。

无剑失笑：“唔，我只是在想这味儿……是不是糖醋鱼？”

一大一小背影远去，微风拂过，拂过那一窝绿油油的菜园子，还有那一棵院内巨木。

【00】

“浮生，你可知剑冢这棵树，叫什么名？”

一次酒足饭饱后，无剑曾这样对浮生笑问。

“不认得，猜也是白猜。”浮生哼笑。

“这是相思树。”青年站定至树荫下，拍了拍供人歇息的木椅，“这椅子便是用相思木作的，其木坚硬，耐风、耐旱，亦可生长于贫瘠之地，能制成桌椅门窗，甚至能制炭，可燃烧不少时间。”

“除其多用之外，相思有个最古怪的地方，”青年抬头，望向似开满黄花的树冠，“相思叶不色变，有真叶，亦有假叶。真真假假，若非言明，只怕来人都以为它四季如春。”

立于树下的青年一如初见乌衣黑发，轻轻吟道：

“真亦假，假亦真。相思不变，四季如春。这，这便是相思树啊。”

完

——————

这个脑洞就到这里为止了，感谢大家的捧场。

在这里先说一下，避免引发错误生物知识，其实相思树生长于台湾、福建，还有部分淮河以南地区，不该出现在中原。但剑冢实是虚拟幻境，所以我就擅自把它种进去了【你】

以及相思树其实名字没有这么浪漫，据说是因为假叶「像丝」，因而谐音「相思」，种种说法不一。

但现在相思树应该是非常常见的植物，因为具有良好的水土保持、固氮作用，常加上四季常青，因此常作为行道树或者造林树种。

此外，结尾的绿竹究竟是真是假，就留给各位自由发挥了，毕竟连我都猜不准（笑）